2008年6月14日,天津,清早起来整个水滴球场都笼罩在一片厚重的乌云下,下午两点左右骤降的暴雨,让人忍不住为国家队担心,大雨在国家队发车去赛场前停了,但国家队的噩运却没停。
仅有的几分钟激情
比赛是晚上20点开始,国家队大约在19点10分左右走出更衣室到场内热身。当杜伊走出休息室跟在球员后面缓缓向教练席走去的时候,全场响起了掌声,这使得原本低头沉思双手插兜的杜伊马上昂首挺胸。很多记者和摄像机把镜头对准了杜伊,他没有躲闪,大方自然地任由摄影和摄像去拍摄。当比赛还有10分钟就要开始的时候,国家队结束了热身,回到更衣室换衣服前,杜伊让翻译提醒国脚们要跑步回更衣室,防止身上的汗在短时间内过快蒸发从而导致感冒。但是杜伊的细腻并没有得到队员们太热烈的响应,闷着头出场还是闷着头回去,个个都一遛小跑“哧溜”就进了更衣室。只有杜伊和福拉多还是一如既往地步履稳健,反正他们也听不懂球迷在说什么,看起来仿佛胸有成竹,十分地从容。
与上一场比赛不同,杜伊选择了“站着指挥”,他向场内发号施令,不时提醒大家加快反击速度,大胆前压。伊拉克队开场打得并不好,尤尼斯两次倒地后很快就下场了。杜伊和福拉多两人对视了一下,眼睛里闪现了异样的光芒。而当中国队在伊拉克队门前三分钟就展开了围攻并且差点儿进球的时候,杜伊挥舞着手臂大喊“回防,防守”!看着场边杜伊的右臂忽左忽右地来回推挡挥舞着的时候,隐约在他手中似乎有一些希望在跳动,球迷们的心脏仿佛也在随着杜伊的手臂在左右摇摆、晃动,起伏着……几次错失了破门机会后,杜伊依然坚定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局势,终于,他的期盼在郑智和周海滨的共同努力下有了结果,周海滨一记漂亮的低平球敲开了伊拉克队大门,1比0领先。当时电视转播摄像师特意给了杜伊一个镜头,在现场的大屏幕上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杜伊右手攥紧了拳头,用力地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后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所有人都以为上半场就会在我们的小胜过程当中度过去了,但是意外的是,伊拉克队很快扳平比分进球了。杜伊一瞬间的表情相当尴尬,一直高举的手臂在那一刻放了下来,从球场大屏幕里播放的对他近距离拍摄的镜头来看,悲伤再度袭来,杜伊的眼神在一点点变暗,跳动的火光也在一点点熄灭。他仍旧坚持站完了上半场。
中场杜伊单练冯潇霆
上半时结束了,杜伊从教练席站了起来,他同福拉多交流了一会儿之后,福拉多带着大部分队员进了更衣室,而他则选择了继续留在场内,不过他也没有闲着,而是单独训练冯潇霆。他一边用手指着球门的方向,一边向冯潇霆做着一些战术意图布置,冯潇霆不住地点头,指导完了冯潇霆后,杜伊的脸上还是面带着微笑,从他的微笑可以看出,至少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他还没有放弃对于十分渺茫的胜利结果的幻想。
但是杜伊没有继续站下去,下半场他重新坐到了教练席上,感冒还是没有彻底痊愈,站得久了多少有些晕眩,所以他只好坐了下来。但是这一坐下去,杜伊就再也没有能够(在比赛中)站起来。伊拉克队下半场再度破门,当比分定格在2比1的时候,站在球门后一直观察着杜伊的记者发现,杜伊眼神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也彻底熄灭了。
福拉多坦然面对一切
福拉多看起来还好,看起来虽然也是极度悲伤,但还不至于绝望。对于这样尴尬的成绩,福拉多的思想准备似乎比杜伊要足,这可能跟他赛后要参加新闻发布会,要面对记者的质疑有关,他必须要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才不至于在发布会上因为“激动”说错话引起别的不必要的麻烦。下半场中国队跟伊拉克队的拼抢相当激烈,球在双方的半场来回传递,但是杜伊的头像是上了锈的发条,怎么也不动了,无论球在哪里,他总是那么一个姿势,看着一个方向。当终场哨声结束的那一刻,他站了起来,向场内望去。很多球员都选择在场内直接哭泣或者发呆,没有马上走到场边,杜伊缓缓地向更衣室走去。这时候,全场都响起了下课声,杜伊起初并没有留意,但是在更衣室上方看台的那一部分球迷一边喊着,一边还用手向下指着他和国脚们,杜伊这才多少有些明白球迷愤怒高喊的原因。
如果换做一般人的话,羞愧难当的心情应该是加快步伐尽量离开,但是杜伊抬头向看台望了一会儿,他甚至还有意放慢了步伐。但他的镇定仅仅展现了两三分钟左右的时间,也就是从球场走进更衣室那一小段路。杜伊穿过了更衣室,没有做任何驻足迅速从另外一个门离开了。杜伊是如何从球场离开的,谁也没有看到,而且杜伊回到酒店后就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里,任由外面怎么敲门就是不开,除非是球队里有事儿找他。
记者在赛后去了国家队酒店,在一楼电梯口遇到了刚刚参加完新闻发布会的福拉多。福拉多看起来相当镇定,他主动伸出手跟记者握了手:“很遗憾,我没能创造奇迹……”福拉多说得口气很坦诚,这使得原本想要用几个问题去刁难他一下的记者一下子心就软了,但是更多的话,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福拉多向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国家队的大巴车,他问记者有没有看到国家队回来了没有。记者告诉他,都回来了,在他回到酒店的十分钟前就都到了。“这就好,这就好……我担心他们会感冒,今天有些凉,让他们赶紧洗澡,吃饭、睡觉,明天还要换地方呢……”福拉多非常关心自己的队员,听说队员都安顿好了,他的表情显得轻松了一些。
他乞求“休息一下”
杜伊没有去发布会,他也不肯去吃饭,他选择什么也不做,只是“封闭”自己,仿佛希望切断一切与外界的联系。记者试图敲了他的房门数次,他都不应答,他的手机一直开着,却长时间处于不接听的状态。在这样的情况下,记者只好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希望他能够有所答复。记者从比赛结束后大约在22点40分左右抵达了国家队酒店,一直等到零点15分才接到了杜伊的第一条回复。“我就在房间里,我很累,有什么能够帮到你吗?”杜伊回复的第一条信息是这样的。“我们赛前约好了赛后要谈谈,你忘记了吗?”记者不理解杜伊为何不肯兑现诺言。“没有忘记,但是请原谅,我不能够,我做不到,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我很累,我的感冒还没有好,我想休息,休息一下……”杜伊依然拒绝说话,他宁可用回复短信的方式也不要亲自来解释他爽约的原因。记者在跟他交流短信的时候又打了两个电话给他,他依然不接。“我们还是这样说吧,我真的……不能……接电话,我不想说……”
“你的处境和心情我能够理解,但是我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选择勇敢面对,而不时逃避,你的国奥队员们很想念你,他们十分担心你会弃他们而去,你会吗?”记者在中卡之战前就听说了国奥小将们对于杜伊主教练处境的担忧。“你告诉他们,我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因为我来的目的就是要跟他们在一起,为了奥林匹克……我的梦想……”这算是杜伊的一个表态吗?他不会因此放弃执教国奥队?“这算是你的一个态度吗?”“是的。但是未来如何,我现在不想去想,明天也许会有答案,很快就会一切都明了的,今夜,让我休息一下吧,好吗?”杜伊不想说了,他一直说自己很累。
说真的,杜伊的这种行为多少有些反常,过去的他一直很勇敢。“你不怕大家误解你是胆小鬼吗?在赢球的时候你就发表观点,但是输了,你就躲起来把一切都交给福拉多,让他去面对媒体的指责?”记者试图最后刺激一下杜伊,但是杜伊却依然没有反应,他半天才回复了一条:“随便吧,我已经不在乎媒体如何去评价我了,谁会对一个输球的教练有什么好的评价,更别指望有什么客观的评价了。想要好的评价,除了好成绩,任何解释都是无力和苍白的,甚至会有反作用……”杜伊的这句话彻底断绝了记者继续“追问”他的念头。于是安慰他好好休息,不再继续打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