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员时期的苏亚雷斯被人们称作“建筑师”,而哈维是当今巴萨足球风格的代表人物。这两个人是西班牙足球和巴萨历史的关键角色。本周六,巴萨将参加俱乐部历史上第七次欧冠决赛。
当苏亚雷斯(1935年出生于拉科鲁尼亚)上一次和哈维(1980年出生于巴塞罗那)相遇时,他要求哈维去拿“金球奖”。“到目前为止,我是唯一一个获得过‘金球奖’的人,这是我心头放不下的一块石头。”苏亚雷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对这件事已经厌烦透顶了。”直到现在,苏亚雷斯仍然坚持这个立场。对此,哈维笑着回答说:“对我来说,您一直都是非同寻常的球员。”2010年,尽管西班牙队获得世界杯冠军,但哈维和伊涅斯塔仍然在“金球奖”的评选中落后于队友梅西,后者连续第二年获得这个奖项。
受西班牙《国家报》的邀请,苏亚雷斯和哈维一起出现在了巴塞罗那的训练基地。两个人都代表巴萨参加过欧冠决赛,在球员生涯中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比如他们所在的巴萨与皇家马德里之间的争斗以及各自与一部分球迷之间的矛盾。
以下是两个人的谈话纪要:
苏亚雷斯:“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感觉自己不会赢得‘金球奖’。看来你的感觉是对的。”
哈维:“我感觉自己拿不到奖是因为我不是媒体明星,而且我的进球也不多。在评奖的时候,进球的分量很重。我当时也认为,世界杯的这一年应该轮到西班牙球员获奖了。也许应该让拿过奖的那些球员当评委,评选结果才更公正。在有些国家,他们只能看到英格兰球员的进球。当然了,梅西的能力比其他所有人都要高出一个档次。”
苏:“梅西已经得过奖,将来他还会再得这个奖。西班牙队拿到世界杯,这是西班牙人拿‘金球’的好机会。你完成了一个非常出色的赛季,而梅西的表现不在最佳水平,特别是在巴萨与国际米兰的比赛中和在世界杯上。我在1960年获奖的时候,主要靠的是我代表巴塞罗那征战英格兰、德国和法国的比赛中的表现。而在1964年,当我更应该获奖的时候,我却屈居第二,排在丹尼斯·劳的后面。那一年,我拿到了冠军杯冠军、洲际杯冠军和欧洲杯冠军,但这些还不足以让我获奖。第二年,我又遇到了几乎同样的情况。”
哈:“现在梅西是最具有决定性的球员。他思考和做动作的速度超出其他任何人。现在的梅西和两三年前的梅西之间的区别是,他现在更加注重球队整体,而以前他更喜欢个人表演。现在他是一名绝无仅有的团队球员:他进球,助攻,到中场参与攻防组织,连接球队的攻防转换。后面这些方面在以前恰好是他的弱项。他很聪明,总是善于寻找空间。他自信比对手强,所以当他面对防守球员的时候,他会在对方出脚之前先做动作,然后加速摆脱对手。”
苏:“当他看到前场进攻出现困难时,他就稍稍回撤;而当他看到中场中路也有些拥挤时,他就会转移到边路。他行动非常迅速,触球的动作相当快。有时候他看起来就像是缩小版的克鲁伊夫。克鲁伊夫踢球的时候节奏变化很快,但他身高体长,动作平稳。梅西就不一样,他每次都好像在引诱对手抢球,但当对手以为可以碰到球时,他却提前出脚将球弄走,然后迅速离开。梅西的速度独一无二,而且他善于把握时机。他就是个天才,做出常人不能做的事。他控球、传球、进球,脑子转得比别人快,行动也比别人快。而且他的技术非常好。技术是巴塞罗那历史上最好的几支球队的核心。你们现在这支球队技术很好,我们当时那支球队也是如此。我们那时候使用5名前锋:库巴拉、科西斯、埃瓦里斯托、齐博尔和我。5个人都是很出色的攻击手,我们在30场比赛里打进了足足100个球。当时那支巴萨踢得相当漂亮,打法也比你们现在这支球队更直接,更具有穿透性。当时的球员在无球状态下也积极跑动,而且传球不一定讲究地滚球,而我常常在短传中穿插变向长传。现在巴萨的足球风格讨人喜欢、深入人心,球员的技术和自信引人注目。当对手发动攻击时,巴萨球员没有惧怕心理。只有达到一定的技术层次和心理状态的情况下,球员才可以做到这一点。你们的打法以控球为主,当发现前面没有好机会时,你们会毫无犹豫地将球从前场倒回后场,你们不会为此感到羞耻。我们那时候就不敢这么做,因为如果我们把球回传到后场,球迷就会大声嘘我们。要是我和你们一起踢球,我相信我的感觉会很好,不过我也会觉得有那么一些无聊。我肯定会时不时冲你们喊:‘把球传过来!向前压上,我们已经占领了对方半场,不要再回到中场了!’”
这个时候,前巴萨球员、苏亚雷斯的队友何塞普·马里亚·富思特插话说:“我有几次就说过瓜迪奥拉,批评他的球队不射门就回到自己的半场。踢球就应该射门,就应该进球。”
哈:“你们可能不相信,瓜迪奥拉也说过我几次了。但球在哪里,我就跑向哪里。现在的巴萨更讲究位置感和对球的控制。以前的打法可能更直接一些,球员活动的空间也更大。球迷可能更喜欢那个时候的打法,但我没有当时比赛的录像,也没有看伯尔尼那场决赛,所以我无法作出比较。我只知道当时你们派两名边锋,两名攻击型中场和一名前锋,在进攻的时候,这几个人就一起上。我们这支球队的传球手比攻击手多。像佩德罗这样能够左右开弓的球员也常常主动传球。不过,有时候也会有球迷在我们回传的时候发出嘘声。现在球迷好像更懂球了,他们似乎开始认同我们的打法。不管在什么时代,总是有一些人仅仅是喜欢足球,而不是真的懂球。您当时是覆盖全场的全能型球员吗?”
苏:“是的。我当时踢的位置和你的位置类似,或者像布斯克茨,但我的进球很多,每个赛季都能进15个到18个球,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全队都压上进攻。我们的打法很直接。在意大利,情况就大不一样了,那里的球员都有自己特定的任务。我记得巴萨有一名意大利教练叫桑德罗·普波,他有一天对我说:‘你就站在你的位置不要动。’问题是,当时的比分是0:0,看台上的球迷都在喊:‘小路易斯(指苏亚雷斯),你再往前点儿啊!’我看看教练席,教练对我说:‘你老老实实站好你的位置。’那个时候我只有19岁,我太想往前冲了。我喜欢时而向边路转移,时而回到中路,一会儿短传,一会儿长传……总之,我喜欢参与球队的全面攻防。”
哈:“您当时踢了多少年球?”
苏:“我在巴萨踢了8年,在国际米兰踢了9年,在桑普多利亚踢了3年。在我挂靴的时候,我已经38岁了。我去国际米兰的时候,教练埃雷拉也一起去了。国际米兰为我支付了2500万比塞塔的转会费,那在当年是最高纪录。你现在踢球的球场有一个看台包厢是属于我的,因为那是拿我的转会费修建的。”
《国家报》:“在巴萨球迷分成苏亚雷斯派和库巴拉派之后,您就转会去了国际米兰。而哈维则是在一些球迷和媒体编造他和瓜迪奥拉之间有矛盾之后差点去了AC米兰。”
苏:“当时球迷没有分裂,因为几乎全部球迷都是库巴拉派,支持我的只有5%左右。我当时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另一支球队踢球。我那个时候碰到了很多问题,我很难理解一些球迷的态度。如果我的射门稍稍偏出,他们就开始嘘我。而等我进球之后,他们又开始给我鼓掌。要知道,我的位置和库巴拉不一样。我既没有抢他的位置,也没有和他产生矛盾,他甚至还给我很多帮助。他那个人非常棒。我们之间的问题都是外人捏造出来的。埃雷拉有时候不让他上场,特别是在他受伤之后。有人认为,这是因为我的问题,因为我一直都上场。后来我和埃雷拉去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国际米兰,在那里我们拿到两次冠军杯冠军(1964年和1965年)。”
哈:“我的重要性没有您那么高,但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不过我这个人比较固执,我觉得自己必须留下。幸运的是,踢我那个位置的瓜迪奥拉离开了巴萨,于是我在沉寂4、5年之后终于有了出头之日。有那么一段时间,一些球迷坚持认为,瓜迪奥拉才是正印中场,我只不过是一个入侵者,是那种来到球队抢别人位置的人。这里有时候就是这样,当球迷喜欢上一个球员,顶替他出场的那个人日子就不太好过。人们习惯了看偶像踢比赛,如果你代替了他们的偶像,你就会被当作一个篡位者,一个抢夺他们偶像位置的人。我们加泰罗尼亚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您当年出走对巴萨是一个很大的损失,尽管您当时的转会费可以同后来C罗从曼联转会皇马的转会费相媲美。”
苏:“后来我跟随国际米兰来过诺坎普球场比赛。我记得有一场在8月份进行的友谊赛,当我一上场,全场球迷就嘘个不停。这让我很吃惊。我本以为我不穿巴萨球衣就不会有人嘘我了,但我错了。到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我就冲着球迷做了一个侮辱性手势,然后径直走进了更衣室。当时埃雷拉都不知道我走了,因为那个时候教练席的位置很矮。我走了就没再回来,心里一直想着:‘我走了,我走还不行吗……’奇怪的是,等后来我参加为科西斯举办的纪念赛时,球迷又给我很多掌声。那时候我有个遗憾,那就是我们没能在伯尔尼的决赛中战胜本菲卡队。”
哈:“那是一场门柱之战。”
苏:“是的。那场比赛双方一共4次击中门柱,我们2次,对手2次。我们还有两个球是被对手在球门线上解围的。我们那场比赛踢得不错,球队实力也很强,但运气不够好,最终2:3输给了对手。后来在国际米兰的时候,我有幸在两场决赛中分别战胜本菲卡和皇家马德里。我还因伤错过了第三次决赛。遗憾的是,我最不应该输的决赛是代表巴萨参加的那一场,可我们偏偏输了,那个时候我们太自信了。今年这次决赛将会很激烈。曼联经验丰富,实力强劲,但巴萨更胜一筹。不过任何异常决赛都很难打,巴萨应该知道如何应对这种独一无二的比赛,因为一旦你犯错误,你就会很郁闷。”
哈:“细节往往会决定决赛的结果。我们的球队更优秀,也更擅长控制比赛,但曼联是一支训练有素、整体意识很强的队伍,他们比上一次在罗马的决赛进步了很多。那个时候,C罗的个人能力是曼联的一个有力武器,但他减弱了曼联的防守。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他们所有的球员都参与防守。他们积极拼抢,具有很强的拼搏精神。他们的攻击线很强大,而且他们的主教练经验相当丰富。我一直都想在温布利踢比赛。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在那里踢过球。1992年那场决赛我没有到现场看球,因为当时我只有12岁,我父母不放心。后来西班牙队靠伊涅斯塔的进球战胜英格兰的比赛,我们又是在老特拉福德踢的。”
苏:“温布利是一座具有标志性意义的球场,就像网球界的罗兰加洛斯和温布尔登。也许将来你还会有机会去那里比赛。你还年轻,今年31岁是吧?哈维,你要像我一样向后看。向前看很简单,但当你回顾过去时,你就会发现,其实自己的经历没有那么多。你是一个全面的球员,场外会照顾自己的身体,球场上的对手也很难弄伤你。你踢球的节奏比梅西和伊涅斯塔慢,所以就你这种类型的踢法而言,你还年轻。另外,你们这批球员很不错,巴萨的延续性得到了保证。”
哈:“现在这批球员很像你们当时的那批。我们在球场内外的关系都非常好。我们常常在其中一个人的家里聚会,一起做一些足球以外的事……我在这里13年了,但我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有了这批队友,我开始感受到以前没有的一些东西。也许在您那个年代,球员之间的交往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现在这种情况比较少见。另外,俱乐部培养出的球员一起踢球是一件好事,因为青训球员敬业、稳定。”
苏:“我在的那支球队情况也差不多。当时有80%的球员都出自巴萨青训营。很多球员就是加泰罗尼亚人,每当听到皇家马德里的名字,大家立刻会作出很大反应。比奥斯卡、赛格尔、拉马列茨、塞加拉、格拉西亚……这些都是加泰罗尼亚人。”
哈:“巴萨奠定了特有的足球哲学,从最小的球队到一线队踢法都是一样的。所以当年轻球员进入一线队时,他们很容易适应。”
《国家报》:“你们两位都参加过同皇家马德里的欧冠比赛,那些比赛在当时产生了很大影响。那你们如何看待今年发生的事?”
苏:“当有人抗议的时候,我想说的是,他有些地方做得不好,对手表现更好。当我们抱怨的时候,就是他们获胜的时候。反之亦然。情况一直都是这样。我们那个年代,双方在球场上的争夺更为激烈,因为当时只有联赛冠军才能参加冠军杯。要么你赢,要么你输。不过那个时候媒体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只有两份报纸、一家电视台,比赛的影响力没现在这么大。我记得有一次我连过数人打进红星队一个漂亮的球,但赛后只有《世界体育报》的一名记者用铅笔画了一个草图加以报道。另外,我获得‘金球奖’的时候,他们是在一场比赛的中场休息期间给我颁奖的。我没有参加任何宴会,也没有人请我吃饭,只有一张照片证明我得过奖。后来等菲戈获奖的时候,我们得过奖的所有人都受邀参加在马德里举行的晚会。当时坐在我旁边的迪·斯蒂法诺跟我说:‘嘿,加利西亚人,看起来好像你和我都没有拿过奖似的。’颁奖的场面太隆重了!以前什么都没有。”
哈:“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10年前是我们在抗议和抱怨,但当时的事态从未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现在指责我们的说法什么类型的都有,有人甚至说我们故意设置圈套。以前的媒体要客观一些,现在大家都出来发表自己的观点:说谁踢得好,说谁踢得差,而说这些的都是记者。如果有人进了球,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
苏:“皇家马德里应该选择一条路线,一种踢法,一个战术体系,而不是乱冲乱撞。穆里尼奥应该选定一个发展方向。当埃雷拉去国际米兰的时候,他确定球队将采取反击打法,由我负责组织攻防,为两名速度很快的前锋创造机会。如果大家各自为战,一支球队就很难运转。你们就不一样,你们都在做同样的事情。”
哈:“我们有6、7名球员的风格差不多。穆里尼奥的办法是不惜一切代价获胜。瓜迪奥拉就不一样,他喜欢球队自然、流畅,对战术安排有自己的思路。瓜迪奥拉懂得使用3后卫,让扮演自由人的那名后卫帮助中后场出球……总之,他喜欢掌控所有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