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塔菲并不是西班牙声名显赫的俱乐部,这个仅有38年历史的郊区小队,在马德里足球的影响力甚至还不如乙级的巴列卡诺。尽管近年赫塔菲成绩斐然,不仅先后贡献了弗洛雷斯、舒斯特尔和大劳德鲁普等名帅,甚至还曾杀入国王杯决赛,但这些都无法成为一个能被西班牙球迷原谅的理由:出卖自己的灵魂,是不可饶恕的。
迪拜的皇家酋长集团开了一个非常恶劣的先例,它仅仅用了9000万欧元就打开了西方足球文化精神家园的缺口,这是他的先行者们丝毫不敢轻举妄动的禁区。阿布拉莫维奇收购切尔西,没有将球会命名为“切尔西·楚科奇之队”;格雷泽尔、马格努松收购曼联和西汉姆,也没有更名为“曼彻斯特·佛罗里达之队”,或者“西汉姆·冰岛之队”。甚至迪拜的死对头阿布扎比酋长国,收购曼城时,也未摧毁曼城的百年招牌,更易为“曼彻斯特·阿布扎比之队”。
在欧洲足球世界中,过往仅有足球文化不够深厚的半职业联赛,以及又被冷战体制僵化了半个世纪的中东欧足球圈,才会有类似赞助商冠名球会的铜臭行为。例如奥地利的萨尔茨堡红牛,拉脱维亚的里加斯孔托,摩尔多瓦的蒂拉斯波尔警长等等。在西欧发达的职业联赛中,尽管有很多赞助商完全控制球会,却并没有将球会蜕变成集团的一个分部。大众汽车之于狼堡,拜耳制药之于勒沃库森,飞利浦之于埃因霍温,雪铁龙之于索肖,其控制力与收购赫塔菲的迪拜人相比绝不落下风。但当地的足球文化并未因此沾染铜臭,恰恰相反,各大财团对文化的尊重,带来的是更好的宣传效果。
胸前广告可以换,肩背裤的位置也可以出售,球场可以换,训练场可以换,但球会赖以成名的招牌——名字却不可轻易更替。在西方文明史中,球会首先代表的是一方水土,作为地域对抗的精神旗帜。当这种精神寄托被金钱完全摧毁后,足球的内涵气质也就荡然无存。全球化大潮汹涌,但曼联依然是曼联,皇马仍旧是皇马,它们本身经历百年的品牌效应,已经是足够球迷受用一生甚至薪火相传世代遗留的精神遗产。当这种精神图腾被随便的商业标志取代,图腾也就不成其为图腾,而只是一个商标。今天可以是迪拜之队,明天也就能变成麦当劳之队,后天甚至可以是伟哥之队——现代足球诞生之日起的社区精神,也将因此而死。
更名一事,在赫塔菲球迷中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西班牙媒体的调查证实了这一点,有超过86%的球迷反对更名,但损害已经造成,无法弥补。对于西班牙人而言,这是时隔1300年后,阿拉伯人的第二次入侵——虽然没有流血,却是又一次对西班牙文明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