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姆和比利奇,一个火枪手和一个吉它手。
左小诅咒《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歌中唱道:“那杆枪被你扔了/我也没有说我用不上那玩意儿/我需要它去杀某个人/在昨天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这段献给土耳其火枪手特里姆。歌中又唱道:“那把吉它你拿回来了/你也没有说我用不上那玩意儿/我需要它来歌唱/在今天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这段献给克罗地亚吉它手比利奇。
左小诅咒对足球毫无兴趣,然而在这大喜大悲的早晨,只有他这首歌可以献给如此残酷的足球。
土耳其古谚云:一个男人总会带上三样东西:他的马,他的家和他的枪。一个尚武好斗的民族。
对捷克反败为胜后,疯狂的土耳其球迷甚至对天鸣枪庆祝,导致两人被流弹击中。如果没枪,他们会带刀,曾有两名利兹球迷死于伊斯坦布尔。特里姆在迎战克罗地亚前特别忠告那些地狱来的球迷保持克制。
但我还想问他:你和你的战士带枪了吗?我想特里姆会回答:“球迷就别带枪了,把枪交给我们吧,我们不会对天鸣枪,我们会对准大门。”
枪,只是隐喻。土耳其枪手120分钟只有一次命中门框范围,然而在补时最后一秒,他们第二次命中门框范围,就把自己从地狱拉了回来。互射点球,土耳其人无所畏惧,他们的枪口闪着地狱寒光,弹无虚发。
比利奇是兼职摇滚吉它手。穆里尼奥曾痛斥英国记者太无聊,说记者竟然问古德·约翰森新买的吉它花了多少钱。我觉得英国记者很有趣,换了我也会问比利奇他的吉它什么牌子,多少钱买的,我还会问他喜欢用什么吉它效果器。
因为我知道他对音色相当敏感。旋律和节奏,克罗地亚和土耳其不相上下,但克罗地亚在音色上稍高一筹,他们更细腻更注重质地。而且比利奇的效果器也比特里姆的丰富,尽管爱德华多的断腿是巨大损失,但他还可以换上佩特里奇和克拉什尼奇两名前锋来改变音色,通过强攻右路得手。
克罗地亚人更有艺术天分,昔有用左脚拉小提琴的苏克,今有用右脚弹吉它的摩德里奇;他们也更迷信护身符,昔有布拉泽维奇的宪兵帽,今有比利奇的大耳环。土耳其人既和缪斯不熟也不乞灵于符咒,他们更信自己,他们习惯从棺材里一跃而起,他们知道地狱隔壁就是天堂,只要一枪就能打通。
森图尔克枪响后终场哨随之响起,摩德里奇颓然倒地,他已被击倒,绝不应让他首罚点球。当特里姆疯狂冲过来祝贺并激励球员,比利奇却先跑到裁判那儿浪费时间和感情(抱怨补时太长),他没及时稳定军心激励球员振作,反而将气急败坏的情绪传染给球员。那最后一秒,那地狱与天堂相撞的一瞬,需要运气,也需要勇气。克罗地亚输在运气,更输在勇气。在最后关头,年轻的比利奇输给了特里姆,年轻的摩德里奇和拉基蒂奇输给了鲁斯图。
美,在勇气面前,变得脆弱。一曲摇滚吉它尽可以荡气回肠绕梁三日,但一声枪击只需要几分之一秒。谁说这只是体育?这是多好的人生一课。